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世界里,我最钟情于红。
这,缘于一段经历,一个故事,关于小时候,关于故乡。
物质相对贫乏的年代,人们,尤其小孩子,对有关吃的东西,吃的印象,吃的记忆,特别关注,特别感兴趣。眼睛好像专为吃而生,嘴巴好像专为吃而张,心也好像专为吃所动。
饿不择食,其实,当时也没有多少种食物可供孩子们选择。哄住饥渴的嘴巴,塞实空洞的肚子,是最重要,最迫切的事情。
几场霜降过后,野外可供食用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孩子们饥荒的眼光,渴求的心,都回聚到了室内。
红苕,花生,苞谷,黄豆,稻谷,只要翻得入眼,抓得上手,就想着法子往嘴里送。
父母回来时,口袋,背篓,箩筐,时常成为我眼睛跟踪的目标,精心翻找的重点。
母亲从二姨家回来,背篓里有一只黄色的,印有“为人民服务”几个字的,帆布口袋,鼓鼓囊囊,沉淀淀的。
趁母亲不在,我伸出馋手,解开袋口,里面满是大个大个的洋辣子(番茄),青的青,黄的黄,在我馋馋的眼睛里,泛着光,透着香。
吞咽着口水,迅速而极其隐蔽地抓了两个最大、最黄的,“藏”到只能装进半个的裤口袋里。细心地把一切恢复到原样。然后,躲到一边享用去了。
母亲回来,很快发现了异样,把我叫到跟前:“你拿走了两个?”
我怯怯地回答:“嗯嗯,一点都(不)甜,还夹(涩)口。被我全吃了。”
母亲“卟哧”地一声,笑了。
“饿鬼,这又不是洋辣子,黄了点都可以吃。”
“这叫柿子,红透了,像灯笼了,才可以吃。”
“二姨总共分了十五个,十个要转给你外婆。被你生吃了两个,还剩三个是我们的。”
“等放到谷堆,糠桶里捂红了,再吃。”
难熬的等待,等待红灯笼的出现。
小方桌上,三个红得透明,红得诱人的柿子,像三只把黑夜点得通明的灯笼,展现在我的眼前。
“你只能吃一个,还有两个给弟弟妹妹三个人分。”
爱不释手地拣了两个,一个爱不修口地连皮带蒂带籽几口吞掉了,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只觉得,红,还有,饿,其余,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饥饿,加上红色的巨大诱惑,让我早把母亲的话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另一个也往嘴里送,几口下去,没了。
眼巴巴地望着桌上剩下的那孤零零的一个,红得更加透明,熟得更加芳香,红红的灯笼似的,独自散发着诱人的光……
几次三番地不自觉地伸手出去,又满怀心事地缩了回来。最终,青蛙跳食一般,抓住那盏孤单的红灯笼,往嘴里送,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咂吧咂巴嘴,把沾满下脸的香甜舔尽,心满意足,满心忐忑地又躲了。
弟妹们吵闹声起来了,我瑟瑟地躲在墙角。
母亲只给我一个奇怪的规定,今后一二天把屎拉到她指定的木桶里。
接着,母亲自编童谣:“柿子熟,柿子红,门前柿子,挂灯笼。柿子熟,柿子红,门前柿子,挂灯笼……”诱哄着我们,随着节奏,轻拍着弟妹。弟弟妹妹在母亲的童谣声里,渐渐入睡……
年少的我,不解母亲,为什么罚我拉屎到木桶里。不解母亲,为什么在白霜皑皑的清晨,提着那只木桶,在冰冷的河水里淘洗。不解母亲,为什么将淘剩的东西,埋在门前那块黑色的土地里,细细地碎土,轻轻地压实,严严地用草覆盖……
我惊奇,春风里,茁起了一棵不知名的苗,从此,它就成为了母亲手心里的宝,如我们几兄妹一样的宝。
我惊奇,当我们饿了的时候,母亲总会唱起:“柿子熟,柿子红,门前柿子,挂灯笼……”
那棵母亲的宝,我们的盼,我们的熬,散了枝,开了花,结了果……
春风来,夏雨过,几经秋霜催。熟了,红了,满树的红柿子,像满树的红灯笼,高高的,亮亮的,耀眼的,挂在我家门前。
村里的孩子都来了,唱着童谣:“柿子熟,柿子红,门前柿子,挂灯笼……”各自抱回满满一蔸红红的柿子,小脸笑成了红红的灯笼……
第二年,孩子们除了抱走红灯笼,还有一棵嫩绿的柿树苗……
母亲是最后一个离开故乡的。那年,柿子红的时节,母亲摔伤了。我和弟弟赶到老家,已是半夜。
家里围满了乡邻,说母亲爬上门前那棵挂满红灯笼的柿子树,失足摔了下来。邻居发现时,母亲尚能勉强支撑捡起散落的果实,码满竹筐,说带给她外地的孙孙吃。之后,就昏了过去。
母亲躺在简陋的床上,双目紧闭,满身泥土。身边,一篮码放齐整的熟柿子,像一盏盏红红的灯笼,像一堆红红的火……
村里孩子和她的孙孙,在泣声念唱:“柿子熟,柿子红,门前柿子,挂灯笼……”
现在,我们一家人都离开了故乡。
每到秋霜如雪,秋叶如画,柿子红透的时节,都会得到乡邻的邀请,我也会陪同母亲回到故乡。
摸摸我家门前那棵柿子树。
看看家家柿子红,满村挂灯笼。
听听孩子们在树下吟唱:“柿子熟,柿子红,满村柿树,挂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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