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和她的哑巴朋友 - 付连江

文/付连江

从古自今，舍己救人的美谈举不胜数，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最美教师张丽莉；

李杰和我讲了一件发生在她身上的真人真事。

去年过完年后，她的一个朋友住在她家里养病，期间这位朋友差一点做出一件让她悔恨终身的塌天事情。

那一天有人在微信里和她这位朋友聊天，对方开玩笑地说朋友的女儿不孝心，把她仍在别人家里不管了等等，在正常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个玩笑话，只不过开的有点过头，可这位朋友竟认了真，一时想不开，差点从十五楼跳下去，被李杰一把从窗台上拽了回来。

这是一位“特殊”的朋友——聋哑人。她的这位朋友和她相处了几十年，也给她带来麻烦几十年，可她始终如一的，用一颗善良的心对待这位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朋友。

都说聋哑人的脾气大多都很暴躁，很难和人交往，那是因为他们很难和正常人沟通，所以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产生了对他人的戒备。

据李杰讲，一个夏天的中午，几个男同事聚在一起聊天，哑巴也在旁边看着，她一会转过头去看看这个人，一会转过头去看着那个人。突然，她像疯了一样，直接冲上去打了其中一位男同事的嘴巴，这个男同事也不示弱，就和哑巴厮打在一起。哑巴瘦小，但是很凶猛，她一边“啊，啊”地狂叫着，一边死死地咬住对方的胳膊；身体健壮的男同事始终处在下风，因为他不敢真打哑巴，毕竟哑巴是个女人。最后，男同事以胳膊差一点被咬下一块肉的代价，被其他工友拉开，哑巴者则是以被薅掉一绺头发的结局，披头散发跳着脚的被拽走。事后懂哑语的同事和她解释，人家根本就不是在说她，是她不对，应该向人家道歉。可她就是不认错，不道歉，坚持说男同事就是在讲她的坏话，哑巴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不仅问，李杰是怎么和哑巴相处的这么好的。

李杰说，其实哑巴人并不坏，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性格有些怪癖，但是只要你对她好，她也会和你交朋友，而且会认你这个朋友一辈子。

那时发生的一件事，让一个生活在喧嚣世界里的正常人，和一个生活在万籁寂静世界里的聋哑人相处到一起并且成了朋友。

那时李杰在单位的幼儿园工作，哑巴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在幼儿园入托，由于哑巴脾气古怪，与幼儿园的阿姨相处的不太融洽，经常因为孩子的事情和托儿所阿姨吵架，所以别人都不愿意照看哑巴的孩子。

李杰看着哑巴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再看看无辜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就把孩子要到自己的班里，哑巴感激的一个劲地作揖，就这样，李杰和哑巴开始有了交往。

哑巴在车间工作，需要经常加班，接孩子就成难题。哑巴找到李杰欲言又止地比划说，能不能求李杰把孩子接到家里帮助照看一下，等她下了班再到李杰家把孩子接走。李杰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就这样，每当哑巴加班时，李杰家就成了孩子的“第二幼儿园”，这一接就是七八年，一直到孩子上学才结束。时间长了，孩子也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的随便，倒是和李杰相处的比和哑巴还要好。哑巴懂得感恩，直到得病前，每逢年节，哑巴都会拎上礼物登门拜访。

退休后不久，哑巴患上了肺癌，需要人照顾，但是因为哑巴的女儿经常因公出差，不能好好地照顾她，所以就把哑巴托付给李杰帮忙照顾。李杰本身患有高血压、心脏等疾病，自己要照顾自己还勉强，何况家里也有一摊子事呢，现在又要照看哑巴，真的很为难。但是那颗善良的侠义之心又不能让她推脱。以前是自己家和哑巴家来回跑，现在由于身体和年龄的问题，就把哑巴接到自己家里，这样既能照顾哑巴，又能照顾家里，自己又不至于奔波，于是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本来病人的心里承受能力就很脆弱，更何况是一位“癌症”患者。

当时李杰正在厨房做午饭，哑巴躺在床上看手机比划着聊微信视频，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后来听到哑巴“啊啊”的好像很激动，李杰忙放下手中的活，疾步进屋，看到哑巴坐起来了，正在用手语和对方激烈地比划着什么，因为和哑巴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李杰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语，只见电话屏幕上一个女聋哑人比比划划的说，哑巴的女儿太坏，不要她了。李杰过去把手机抢了过来，对着屏幕比划告诉对方，哑巴的女儿过几天就回来了，让她别说那些没用的话，就把手机递给了哑巴，自己回到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李杰似乎感到了有什么异常，稍一沉吟，她猛一下子扔掉手中锅铲，两大步冲进卧室，扑到窗前，一把将哑巴拉回来，两人倒在地上，哑巴重重地砸在李杰身上，腰和腿都被砸伤了，当时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她一翻身把哑巴压在了身下，一边恨恨地撕扯着哑巴的头发，一边嚎啕大哭。

就在刚才李杰发现不对时，哑巴已经把一只脚跨出窗外了，她不想活了。当时刚过完年不久，天气很冷，李杰在厨房感到有冷风从卧室窗户灌进来，这才感觉哪不对的。

真是万幸啊，李杰说，如果不是有冷风吹进来，如果房子大，如果不是她警觉，如果……太多的如果了，想想都从脊梁冒凉气。

最后哑巴还是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哑巴，用无力的手拉着李杰的手微微地摇晃，用已经没有了光泽的眼神看着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朋友，张着嘴用只有一个音符的嗓音吃力地“啊，啊”的表示着什么。谁都看不懂，只有李杰懂得。她用手语和哑巴说，下辈子还和你做姐妹，哑巴的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