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的夜晚
冷不防停电了,我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一个已习惯灯火通明夜如白昼的人,怎么也不习惯漆黑的夜晚。
因单位与控电单位电费的纠葛,光明即刻消失,黑暗等到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尽管光明统领着世界,但黑暗仍有可乘之机。光明不是天外来客,光明需要一种叫做金钱的物质作负载的导体。
每天从光明中睡去,从光明中醒来,早忘了黑暗的存在。其实黑暗与光明在亿万年之前,就相亲相爱永不舍离的来到人间。
窗外,不时传来镀满光明的声音。光明近在咫尺,黑暗死死守卫。
习惯光亮的人,不知光明的优待;落入黑暗的人,才知光明的可贵。
黑暗中,我的手屡屡出错。将扶我残腿的拐杖拨倒,将桌上的水杯推翻。拐杖的落地声,水杯的碎裂声,在黑暗中响起。通向房门的途中,额头又狠狠地碰在墙上。
黑暗中,思维难以正常定向、聚焦,让人行为紊乱,失去方向和目标。
想想很多事,是在光明磊落的光明中一次次生成。
想想很多事,是在黑暗笼罩的紊乱中一次次发生。
黑暗中,我想起张海迪的名言:“我愿做一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不解的是,我为什么在黑暗中想起?我为什么能忘了这种能照明的物体?黑暗肯定存在着我们总难发现并永远存在着的价值和意义。
这意义在逐步的呈现而证实。在越浓越黑的黑暗中,我的记忆之门不知被一股什么强大的力量砰然打开。透过生命的隧道,我清晰地看见我那苍老永远苍老的祖母,年轻永远年轻着的母亲,还有世纪之交离我而去的父亲。他们在黑暗的围笼下向我走来。他们属于黑暗,黑暗等于机会,机会于这个停电的夜晚。
隐约听到祖母的声音:“你不点着灯呢?煤油灯呢?”
我这才想起在我的经历中曾经存在过煤油这种能照明的液体。祖母曾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将一块块裁好的补丁盖住一个个不经磨损的衣裤的窟窿。祖母每缝一针,就会将细小如丝的针在皱纹纵横的额头上轻轻划拉一下,于是祖母手中的针始终银亮得没有一丝锈痕。一块一块补丁摞上去,祖母就摞老了岁月,摞老了自己,直至晚年她躺在煤油灯照耀的土炕上,再也无力缝缀岁月的补丁。煤油灯一直将祖母送进山坳中厚实的黄土地里。
隐约听见母亲的问话:“你的煤油灯呢?”
母亲也只知道煤油灯。年轻的母亲得了一种搁现在根本不算要命的病,却因贫穷与落后夺走了生命。母亲不知,早已不用煤油灯了;母亲也不知,一种头朝下的灯如何发光照明。母亲走的太早了,早得无法感受这光的明亮、温暖和美好。
世界是已知与求知组成。世界是不断变化的落后与进步组成。
隐约听见父亲在问:“你不拉亮电灯?”
总算听见一句与时代同步的声音。父亲幸运。父亲真正见过这种头朝下发光照明的电灯。父亲走时已知改革开放这个划时代词语。父亲在责任田里辛苦劳作到他生命最后一息。父亲走时一直惦记着与他生命息息相关的土地。
停电的夜晚,我飘忽的心魂觅得一次与亲人相会的机会,孤独的身心得到满腹虔诚的回归,回归到生命的来路、生命的源头。在黑沉的夜里,我追问自己:你为什么坐在这个不属于你的小室?为什么满地光明你却淹没在可忽略不计的黑暗里?来路、源头、生命、还有迷茫的未来,将构成什么?说明什么?黑暗,让我在不解的困惑中追索生命的飘浮、厚重与本真。
刚买下的史铁生的《好运设计》,只能淹没在黑暗中平展入眠。但是,那充满智慧与哲理的文字,如恒久不熄的光芒亮照我心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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